第39章 记者

　　他放下手里的碗，用纸巾擦了嘴角边和手，目光朝我看过来。

　　“覃先生，我，我和高寒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其实已经分开了。”

　　覃柯听罢脸上平静，神色没有任何波澜。

　　空气里响起的只有电视机里儿童节目的声音。

　　余光里是覃柯一直紧紧缠绕在我身上的视线。

　　过了半响，他才说，“我知道。”

　　“你知道？”我有些惊讶，声音也往上调高了好几度。

　　我又追着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了。你们之间的气氛不对。”

　　我蹙起眉，没想到竟然是第一次见面。

　　“那次打高尔夫，就更加明显了。”

　　“我问到你对他的感情时，你迟疑又为难的样子。”

　　是，确实明显，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高寒如果真在乎我，怎么会在旁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不会先走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

　　“对不起，我那时不应该合着他一起欺骗你。”

　　跟覃柯澄清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先不说袁尘驿因为我去针对他，跟媒体曝光他的地址，害得他出行不方便。

　　高寒的谎言更是像座山一样压在我心头，高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的算盘一定打得比别人都更精明更有利于他自己，我不想覃柯再被他骗了。

　　“没关系，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

　　覃柯起身拿起沙发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水，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坐好后，又问道，“不过，我方便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请问。”

　　“你和袁总是什么关系？”

　　空气又是安静得只听得到电视机里的声音，他这一问，彻底把我问住了。

　　要说我和袁尘驿没关系，但我和他的确是认识的。

　　可要说我们是什么关系，连我也说不清楚。

　　“我跟他...是认识.”

　　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只是认识吗?”

　　覃柯虽然文质彬彬,温尔儒雅，但他的洞察力却像鹰隼一样,看得精准又厉害，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你。

　　他看到我有些不自在，又补加一句，“我看得出袁总对你的感情不一般。不然这几天他也不会对我追得这么紧。”

　　这样一来，我更不自在了，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歉意。

　　“虽然我到湾城的时间不长，和袁总的接触也不多，但男人在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确实容易保持不住。”

　　“为了打断覃柯继续这个话题，我连忙说，他有未婚妻。”

　　“那又如何？”

　　“啊？”

　　覃柯笑了笑,身子往后一靠，“这跟做生意是一个道理，生意场上常常会出现诸多选择，每一天都会碰到。但你拥有的东西并不会妨碍你去追求你更喜欢的。更何况，追逐才是商人的本性。”

　　“所以，换成是你，你有婚约在身，再遇到其他的女人，你也会这样做吗？”

　　覃柯愣了愣，眼角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清明，“那要看那个女人是谁了，值不值得我付出至此不顾一切。”

　　“商人不是最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覃柯笑笑，“那也要分人。有的人离了名声活不了，也有的人对此不屑一顾。其实我更认为，流言蜚语，人言可畏，这些都不可怕，重要的是那个让你众矢之的的人陪不陪你。”

　　他说的很对，像一滴清水一样浇灌在我脑海里。

　　覃柯起身，朝守在小霜旁边的保姆点了点头，那位保姆立即走向厨房，从里面端出来两份精致的蛋糕，她先是给小霜送去，又朝我这边走来。

　　是芒果慕斯。

　　“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点。”

　　我的感谢还没说出口，沙发上的小霜已经捧着快吃完的蛋糕蹭到覃柯面前，嘴角还沾染着蛋糕屑，“爸爸，我还要。”

　　覃柯弯下身子用指腹轻轻在小霜嘴边擦，眼神里尽是数不尽的宠溺，语气却有些严肃起来，“小朋友只能吃一块，吃多会肚子疼的。”

　　小霜不依，嘴巴一撅看似要哭闹，覃柯朝着我指了指，“你看，萧阿姨也只吃了一块。”

　　小霜转眸看向我，黑溜溜的眼睛牢牢的盯着我桌面上的蛋糕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她松开覃柯绕着桌子跑到我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双手一举，奶声奶气的说，“萧阿姨抱。”

　　这声儿叫得我心里一阵酥麻。

　　我立即把她抱坐在腿上，她看看覃柯又转回头看看我，我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小霜吃吧，阿姨已经吃饱了。”

　　覃柯还没来得及阻止，小霜就咧嘴一笑，仰着脸说，“萧阿姨喂。”

　　覃柯喊了她一声，小霜又改了口，“阿姨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小霜又去看覃柯的脸色，见覃柯没说什么就把勺子递给我。

　　我还真就这样一勺一勺给她喂着蛋糕，每喂一口，她都会冲我笑。

　　直到一整个蛋糕全部吃完，我才感觉到覃柯一直在旁边看着。

　　小霜从我腿上爬下来，手扒在椅子上，我用纸巾帮她擦干净嘴，她就说，“谢谢萧阿姨，下次我的蛋糕也分给你吃。”

　　“谢谢小霜。”

　　说完，她又一咕噜的跑回到沙发继续看电视。

　　“我说了，她很喜欢你。”

　　额，是吧。

　　但那一刻，抱着小霜喂蛋糕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有个自己的宝宝会是一种很大的满足。

　　我似乎又能有一些理解覃柯，无论商场上多么腥风血雨，他又处在怎样的风口浪尖，看到小霜，心都会第一时间变得柔软起来。

　　只是，小霜的妈妈是谁呢？

　　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我提出要回家。

　　覃柯说送我，我没拒绝。

　　临走之前，小霜跑过来抱着我的腿说要一起送我回去，覃柯没让，说让保姆抱着她回房间睡觉。

　　她不撒手，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里竟有些依依不舍，最后攥着我衣服的下摆问，“萧阿姨，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一愣，下次，下次真说不好啊。

　　我这次是为了要跟覃柯解释清楚我和高寒的关系才来的。

　　覃柯在一旁帮我解了围，“萧阿姨工作忙，有时间了爸爸会请她过家里来看你的。”

　　可这个解释小霜明显不买账，嘴巴不满的又撅起来了。

　　我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小手说，“阿姨有空就会来，好吗？下次阿姨给你带好吃的。”

　　小霜松开我一只手，停在半空，作势要拉勾。

　　我有些好笑，但还是将手指和她的勾在一起，轻轻的说了句，“拉勾。”

　　小霜见获得了我的承诺，这才乖乖的跟着保姆上了楼回房间。

　　小孩子真的很容易满足，喜怒哀乐都是一瞬间的事。

　　喂她吃一口蛋糕，她就会喜欢上你，甚至对你产生依赖。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要会直接说，不高兴也会全写在脸上，没有半秒迟疑，没有半点遮掩。

　　世界在他们面前一如黑白一样简单，直接。

　　出了别墅，依然是从后门离开，车子从来时的路走，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堆正门蹲守的记者。

　　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在这悠静的巷子里特别明显。我跟覃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又弹回到座椅上，“不好意思，覃总，前面刚刚有个人跑过去，让你们受惊了。”

　　覃柯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这时，我感觉到有很多灯光从窗外射进车内。

　　“看！是那辆车！”

　　一个记者的叫喊声在巷子里回荡，很快，齐唰唰的脚步声向我们涌来。

　　覃柯当机立断，沉着嗓音说，“马上开车。”

　　司机接收到指令后马上一脚油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三个记者像玩命一样百米冲刺奔跑过来，挡在了车前。

　　刺眼的灯光一下从玻璃透进来，别说司机，就连坐在后座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车子开不了，一下就被接踵而至的记者包围了。

　　深夜里，狭长的小巷里亮得如同白昼。

　　不时有记者拍打车门的声音，连着还有记者一窝蜂朝覃柯质问的声音，“覃总，我们是湾城晚报的，您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覃总，新闻已经曝光了您就是翰达集团的老总，对此您承认吗？”

　　“覃总，您一直没有出面，是不是在逃避什么呢？”

　　“覃总，翰达集团股票最近连续几天跌停，您有什么看法吗？”

　　“覃总，钉子户受害人家属现在在哪呢？”

　　“覃总，这样是违背人权的您知道吗？”

　　“覃总，您方便现在回答这些问题吗？”

　　而更多的是数不尽的闪光灯和相机不断往车窗上贴，车窗很快就变得密密麻麻，全是快门按下的声音。

　　覃柯眼疾手快，忽然用力一扯我的手臂，我整个身子朝他压去，他手掌护着我的后脑将我的脑袋按向他怀里，挡住了记者窥探我的视线。

　　我的鼻息瞬间被堵住，脸紧紧的贴在他衣服上。

　　他的胸膛坚实而温暖，他的手心温热而有力，衣服上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这一下，我听到咔嚓声更多了。

　　原本质问覃柯钉子户失踪事件真相和要求他做出有关说明的声音顷刻间全变成了，“覃总，这位女士是谁？”

　　“她跟您是什么关系？是您公司的员工吗？”

　　“这么晚从您家里出来，你们是一起共度了一整天吗?”

　　“覃总，您能下车说明一下吗？”

　　络绎不绝的声音比相机声还刺耳，蜂拥而至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尖锐。

　　更有记者直接跑到了我这边的车门，询问我是谁，让我抬起头来。

　　问题一下从新闻事件变成了八卦事件。

　　幸好司机已经锁好了门，因为我听到了车门不断被尝试拉开的声音。

　　覃柯一手牢牢的贴着我的脑袋，一手横在我腰间护着我身体不会往下滑，至始至终没有开口回答过一句话。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车外的空气喧嚣，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